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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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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絕生死】

入了殿,張嫣看見劉盈疲憊的半倚在墊子上,斜靠在床榻上假寐,不忍吵醒了舅舅,便默默的站在一旁。

“嫣兒果真心細。”劉盈卻忽然開口。

張嫣跪下行禮:“臣妾拜見。。。。”

“免了。”劉盈打斷張嫣,拉開了身上的毯子,站起來伸手扶住張嫣的手肘,“朕的時間不多,朕要你牢牢記住這些話。”

張嫣看向劉盈,眉頭擰作一團,“陛下,臣妾是魯元公主的女兒,是太後娘娘的外孫女。陛下還請。。。。三思。”

劉盈卻松開了張嫣,拉起張嫣的小手,輕輕拍了拍,“朕只知道,你是朕的外甥女,也是朕的皇後,更是這天下百姓的表率依托。是朕眼下唯一信得過的人。”

那個“唯一”一出口,張嫣眼眶一紅,咬著嘴唇點頭,腿一軟跪在了地上:“臣妾定不負陛下所托。”

“那一日的盒子內是朕的遺詔,朕離去後恭兒便順理成章會成為新帝。可若事有變動,你便拿出那遺詔,上面是朕的另一個決定。齊王、厲王、朱虛侯都會呼應你,你以皇太後之命頒下懿旨,立劉恒為帝。”劉盈扶起張嫣,肅容的開始吩咐。

張嫣並未看盒子內的東西,但也猜到了是遺詔。

卻沒想到是立劉恒的遺詔。。。。“陛下要立代王為新帝?”

“這是後路。朕不得不選的後路。朕不能讓父王打下的江山落入呂氏之手。。。。劉恒比起劉長,多了狠辣和決斷,帝王,無須過多的優柔寡斷,斷情處絕不可猶疑。單單這一點,朕以為劉恒比劉長更適合做皇帝。”

張嫣點點頭說:“可若恭兒順利登基為帝,代王、厲王、齊王難道不會起反叛之心?”

“劉襄定不會。至於劉長與劉恒。。。。恭兒若登基,你立即以皇太後懿旨下詔將他們送回封地,削去代王子嗣的世襲爵位,絕不可有一絲猶疑。”劉盈緩緩坐回了床榻上,撫著胸口說道。

張嫣微微頷首。

“若是劉恒登基為帝,你便再將這一道聖旨拿出來。”劉盈拿出一道聖旨遞給張嫣。

張嫣接過去打開看了看,張口結舌了半晌,才緩緩說:“若是代王登基,代王會將齊王、厲王放回封地嗎?齊王也許還無事,可他若趕不來相助,厲王豈不是危險了?依臣妾之見,代王定會將厲王囚禁,封了齊王的來路,這樣才能坐穩皇位。至於臣妾,代王定不敢動臣妾,陛下無須擔心,恭兒年幼,臣妾若無事,恭兒定無事。只是項婧。。。。陛下為何沒有交代她的去處?”

“所以朕要代王簽下這詔書,若登基為帝,便將厲王、齊王放回封地。日後有你拿出聖旨助他登基,他心中感激於你,自不會對你如何。。。。有你在,恭兒朕也可安心。至

於婧兒。。。。”

劉盈沈默了。

“婧兒會平安無事。”

張嫣想起範靖,看著劉盈的神色,難道劉盈料到範靖會舍命救項婧嗎?

就算如此,陛下憑什麽相信範靖可以鬥得過皇帝和藩王?

“陛下,若外祖母。。。。”張嫣為難的看著劉盈。

劉盈微微點點頭以示安慰,“若母後反叛,齊王便會以反叛罪將叛者誅殺,絕不留情。劉家的天下,誰也不得覬覦!”

張嫣渾身一顫。

“朕今日剛剛頒布旨意,封範靖為宗正,掌管藩王之事。”

張嫣恍悟,原來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布局,眼下,棋局才剛剛開始。

“陛下,若是他們對範靖下手。。。。”

劉盈搖頭道:“章兒和阿姊他們不會坐視不管。範靖的處境看著危險,實則不然,何況以他的本事,要動他也不易。”

張嫣稍稍心安。

劉盈閉上眼,雙唇慘白,許久才開口說道:“朕若故去,你可還有什麽心願?”劉盈看向張嫣。

張嫣淡淡的笑了笑,搖頭說:“陛下,臣妾只望大漢興盛昌隆,百姓合家歡睦,四海平息戰亂,陛下聖體安康。自己並無心願。”

劉盈吐出口氣,低聲說:“嫣兒。。。。莫怪舅舅。舅舅只能信你!只敢信你。。。。這未央宮內,朕最不該耽誤的人便是你,卻不得不將這些事交予你。是朕對不住你。。。。”

朕別無選擇!

沒有選擇中的選擇,夾縫求生!

張嫣上前握住劉盈的手,臉上露出孩童一般的純真笑容說:“嫣兒知道。”

劉盈緊緊握住張嫣的手,兩人默默對視,都不再說話。

“回去罷。”劉盈開口。

張嫣欲再說話,劉盈忽的笑問:“嫣兒可有心上人?”

張嫣臉一紅,低聲說:“臣妾是大漢的皇後,心中只能記掛著陛下一人。”

心中卻閃出範靖溫和的笑顏。

劉盈淡淡的笑著,點了點張嫣的鼻子,寵溺的說:“你若有中意的人,朕留了一道聖旨給你。朕西去後將你賜死,元寶會偷偷帶你出宮,你便去找那個人,與他長相廝守,做一個平凡的女子。”

張嫣驚訝的接過劉盈遞來的聖旨,覺得手中的東西千斤重,看著劉盈怔怔說不出話來。

“朕的一生做不到長相廝守、兩情相悅。便由你去做也好。。。。彌補一些朕待你的不公。”

張嫣緊緊握著聖旨,咬著嘴唇,“陛下,臣妾不走,臣妾誓與漢家天下共存亡!”說罷便將手中的那道聖旨扔進了香爐。

劉盈怔怔的看著聖旨化作灰燼,微不可聞的嘆氣,“朕累了。。。。想去溫室殿聽故事。。。。”劉盈站起身,身子松垮垮的,雙肩下垂,漸漸起身,腳步虛空的往門走去。

張嫣握著那幾道聖旨,站在宣室殿內目送著

劉盈遠走。

這個男子瘦削單薄的肩上,壓了這麽多年的重擔,全天下壓在肩頭,任是多健壯的男子都會被壓垮,可這個男人卻圓滑隱忍的默默堅持著。

他身上的勞碌疲憊、心中的記掛擔憂,只有在溫室殿裏能夠緩解。

只有那個女子能為他消退一切苦難,在他生命中最後一段路中灑下永不消失的陽光燦笑。

舅舅放心,臣妾既然是皇後,便絕不姑息任何人!

範靖剛剛回到劉長的宮殿,只見鴛鴦在桌案邊煮茶,卻不見劉長的身影。

範靖知道鴛鴦與劉長一向同進同出,便走到桌案邊坐下,“他還未回來?”

鴛鴦斜著腦袋“看”了一眼側殿,搖頭說:“回來了。”

一個花瓶砸了出來,範靖拉住鴛鴦極快的起身躲開了,將鴛鴦護在身後抓起桌案上的折扇迅速打開擋開了來勢洶洶的花瓶。

花瓶啪的碎在了地上。

“多嘴的女人本王不喜歡,明日你便回淮南去。”

鴛鴦聞言,心知劉長是真的怒了,立即跪下哀求:“二公子,鴛鴦不敢了,不要送鴛鴦走!鴛鴦知錯了!”

範靖抖了抖衣袖站好,冷聲說:“你既然早回來了,可見他在宣室殿留下的人是劉恒。”

劉長拉長著臉走了出來,一聲不吭的坐下。

鴛鴦想要上前去倒茶,劉長一把推開了鴛鴦,罵道:“本王說的話你聽不到?難道眼睛瞎了,耳朵也聾了?”

鴛鴦臉色煞白,跪在地上眼眶發紅看著劉長。

範靖微微皺眉說:“有氣也別在鴛鴦身上撒。”說罷伸手輕輕扶起鴛鴦,淡淡一笑,“你先回屋。”

鴛鴦猶豫半晌,看著劉長看了還一會兒才緩緩點頭:“多謝三公子,二公子近幾日有些上火,少飲茶。鴛鴦告退。”說罷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老三,你少管我的事。”劉長哼了一聲。

“若你自以為這樣是對鴛鴦好,恐怕我非管不可。”範靖撩開長袍坐在了劉長對面,慢慢倒茶說,“劉恒不會有機會對付你,所以鴛鴦和你暫時不會有事。劉盈想立的人不是劉恒。。。。至少現在不是。”

劉長瞇著眼問:“什麽意思?”

“近來看劉盈的舉動,我一直覺得劉盈想在你和劉恒中找一個人接替皇位。所以少陵原的事我才命上官風他們全力助你,不想你倒是不領情。”

範靖喝了幾口茶說,“今日見到皇後娘娘,我推測劉盈也許會選擇劉恭,出言試探,卻不想被我料中了。”

劉長一怔,急急說:“少陵原游俠的事擺明是在試探我和劉恒,我們都心知肚明。我本就不想插手,我不願你出手相助是不想將事辦的太漂亮,太出彩也未必就會被劉盈看中,反倒容易被劉恒盯上。看劉恒的表現,看來倒是英雄所見

略同了,不過。。。。你又如何得知劉恭的事?僅憑張嫣的一席話?”

“劉盈畢竟是皇帝,沒有誰會將自己手中的東西拱手讓人。除非。。。。迫不得已。”範靖替劉長倒了一杯茶,淡淡說,“劉恒只是劉盈的退路。劉恭若做不了皇帝,才是劉恒。是一招險棋。”

“防備呂氏的退路?”劉長發問。

範靖微微頷首。

劉長陷入沈思,手裏拿著茶杯默默不語。

“我已經命上官風回淮南招兵前來。劉恭若能順利登基,你和劉恒便是勢均力敵,不管你鬥與不鬥,兵馬都至關重要;劉恭若不能登基。。。。定是呂氏反叛,你需先與劉襄、劉章、劉恒聯手將呂氏拿下,劉恭無法登基,只會從你們幾兄弟中選。到時候無需我在多說,你也該知道怎麽做。”

“除非你甘心一輩子如此玩樂。”範靖補了一句。

劉長聽完範靖的話,放下了茶杯看著範靖說:“你與劉恒也是這般說的?也是一樣的說辭,勸他對我先下手?”

範靖極快的看了一眼劉長。

“你命鴛鴦跟著我,難道不是想時刻知道我的舉動嗎?老三。。。。不要忘了,我是藩王,若沒有手段,你未免低估了我,也高估了你自己。”劉長擡起茶杯將茶水飲盡,胸口起伏,緊緊繃著下巴。

範靖心知自己與劉恒的事已經敗露,便也不多說,也不解釋,緩緩站起身說:“棋局未到最後,誰也不知道勝負,何須這麽早下定論?”

劉長噔的站起來,一把砸碎了茶杯,怒罵道:“你少和我說大道理!當年若不是因三哥交代我照顧你,我怎會將你當做兄弟!我與三哥真心待你,我倒想問問你,替三哥報仇之事你究竟盡力多少?不要告訴我時機未到。。。。你私下有多少手段,我雖不全知道,卻也差不了多少!”

說罷劉長一甩袖大步離去。

範靖默默站在原地,臉上沒有一絲波瀾,雙拳卻緊緊握著,手臂上青筋直跳。

呂雉欠劉如意的,我會全數奉還。

項婧在溫室殿來來回回走著,耳朵直直豎著,期待著元寶來叫自己去宣室殿覲見,可卻遲遲等不來。

正著急間,忽的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猛地回頭,卻看見劉盈一身皇服站在身後,臉上帶著一抹微笑。

“啊——”項婧叫起來,一邊叫著一邊沖向劉盈,猛地撲進劉盈懷中。

劉盈身子虛弱,伸手接住項婧卻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笑著說:“莫不是未央宮飲食太盛,倒是重了些。”

項婧嘟著嘴做了個鬼臉說:“哪有這般和女子說話的?沒規矩!”

劉盈輕輕松開項婧,微微側著頭看著項婧說:“天色不早了,我想聽你說故事。”

項婧楞了片刻,打量了一圈劉盈,點點

頭拉著劉盈來到塌邊。

項婧坐在床榻上想如往常一般踢掉屐履,卻不料劉盈蹲□握住了項婧的腳踝,“朕幫你。”

項婧嚇得忙說:“使不得!使不得!你是陛下!”

“我不是。”劉盈擡頭看著項婧。

項婧楞了楞,劉盈立即低頭拿掉了項婧的鞋子,輕輕放好,整齊的放在床榻一邊,這才握著項婧的腳踝移到床榻上放好。

項婧有些奇怪,也有些不適應,但卻也乖乖的往內側移了移給劉盈讓出位置。劉盈進殿前便已經脫去了屐履,便也坐上了榻上,笑看著項婧。

項婧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幾聲,幹笑著說:“你身子可好些了?”

劉盈緩緩躺下,平躺著,閉著眼,微微點點頭說:“好些了。”

項婧也躺下,淡淡說:“今日你想聽什麽故事?燕北還是匈奴?還是西域?苗疆?”

“婧兒。。。。朕有些話想先說。”

“先聽故事罷。”項婧岔開了話,不願聽劉盈說下去。

“婧兒,朕要先說,朕怕。。。。晚了就。。。。”劉盈側過身子看著項婧,“婧兒。。。。朕做皇帝七年有餘,自認天地間的事物都在鼓掌之間。朕想要什麽,便要什麽。遇見你,朕卻心知若將你留在朕身邊,將會是朕這一生最大的過錯。朕有太多無可奈何,你可會怪朕。。。。”

項婧微微側頭看著劉盈,兩人臉對著臉,相隔不過幾尺,呼吸可聞,“我不怪你。”

“朕年幼時。。。。曾與如意在修建的運河上談笑賦詩,如意說他這一生最想做的事便是在蘇州的小湖上駕一葉扁舟,不緊不慢、不悲不喜的過自在的日子。朕當時笑他胸無大志。。。。卻不知,笑的是自己。。。。是朕。。。。是我。。。。是我悟透的太慢。。。。”

項婧眨了眨眼,眼中溢出淚水,卻只是在眼眶裏打轉,“還來得及。大哥常說,只要想到了便為時不晚,一切還來得及。等你病好些了,我便找了馬車,帶著離朱元寶福來,我們一起去蘇州。我劃船的功夫頂厲害,三哥也比不上。”

劉盈笑起來,微微搖頭說:“晚了。。。。晚了。。。。當年就已晚了。”

“二哥。。。。”項婧帶著哭音輕喚。

劉盈胸口一震,猛地咳嗽起來,彎著身子,蜷縮在一起劇烈的咳嗽著。

整個殿內都充盈著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項婧忙的翻身起來去輕拍他的背,“要喝水嗎?我去拿。”

“不。。。。不。。。。”劉盈喘著氣,又躺回了床榻上。

項婧看劉盈閉著眼,睫毛緊緊壓在眼瞼上,雙唇緊抿,整個人看上去極其痛苦。

項婧見狀心中巨痛,卻無法發洩,忍著哭泣也躺了回去,伸手輕輕拍著劉盈的胸口:“我給你拍拍,這樣舒服些。這

樣。。。。舒服嗎?”

“舒服。”劉盈低語。

項婧微微一笑,卻含著一半的苦澀說道:“我給你講苗疆罷。講著講著你便睡著了,這一次我不怪你睡著,你放心的睡就是。”

劉盈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說:“不,我。。。。我聽你說完再睡。”

“每一次你都這樣說,卻都睡著!”項婧嬌嗔的說。

“這一次我一定不睡。”

項婧手上微微一頓,又繼續輕拍著劉盈的胸口,嘴裏開始說話:“有一次爹爹帶我們去苗疆。苗疆人喜歡養蠱蟲,你可曉得蠱蟲?”

“曉得。”劉盈只答了兩個字。

“大哥說蠱蟲有劇毒,苗疆與西域人都會養,可以拿來殺人,頂厲害!”項婧繼續說著,手上的力道卻還是不輕不重的拍著,“娘很怕蠱蟲,可三哥膽大,想去瞧瞧。。。。”

項婧開了口便停不下來。她不停地說著苗疆的蠱蟲和苗疆的風土人情,一件小事也被她說的很精彩;一個小東西也被她說的很貴重;一個小故事也被她說的波瀾起伏。

在項婧的眼中,這世界美好的無以覆加而她願意和她關心在意的人分享這個世界。

那也是幸福。

劉盈的呼吸越來越輕,越來越輕,在他的耳裏來回飄蕩著一個清脆的女聲:“後來三哥潛入了那西域女子家中,將那個從苗疆帶來的蠱蟲放進了女子的床榻上。。。。”

劉盈漸漸的閉上眼,整個人都漸漸放松了。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一點點減慢,聲音越來越弱。。。。

劉盈猛地驚醒,睜著眼看著頭頂的紗帳:我不想死!

“二哥,你怎麽了?”項婧翻身看著突然驚醒的劉盈,瞪著圓溜溜的眼睛。

她眼裏顯露出兩個小小的人影,那是她眼中的自己。

眼窩深陷,烏青的眼袋,蒼白的臉頰,還有眼中舍不下的情愫。

劉盈癡癡看著項婧眼中的小人兒,微微笑著說:“無妨,我不小心睡著了,記起答應你的話,這便醒來了。”

“二哥,你定是舍不得我,不要丟下我。”項婧忽的意識到什麽,緊緊攥著劉盈的衣襟說道。

劉盈擡手輕輕拍了拍項婧的手,低聲說:“舍不得。我舍不得你,所以回來了。”

項婧聽到劉盈這樣說,這才安心了些,拉開了毯子給劉盈蓋上,歪著腦袋說:“還要聽嗎?故事還沒有講完呢!”

劉盈點頭。

“那女子是個匈奴女子,脾氣頂差,比三哥還要兇!”項婧倒是毫不含糊,張口就接上了方才的地方,繼續說著她的故事。

劉盈漸漸的又困了,他感覺到了什麽,打斷了項婧說:“今日你給我唱歌罷,故事明日再講。”

項婧立即笑著點頭:“好,娘會唱很多歌,我也會。”

劉盈感到眼皮千斤重,自己奮力的抵

抗著席卷而來的困意,耳畔響起了項婧歡快清亮的歌聲。

“我的寶貝寶貝

給你一點甜甜

讓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讓你喜歡這世界

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

倦的時候有個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

要你知道你最美

我的寶貝寶貝

給你一點甜甜

讓你今夜很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捏捏你的小臉

讓你喜歡整個明天

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

倦的時候有個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

要你知道你最美

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

孤單時有人把你想念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

要你知道你最美

哇啦啦啦啦啦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

倦的時候有個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

要你知道你最美

要你知道你最美。。。。”

竟是這首歌。

幼時,母後總給自己唱這首歌。

那時候,她還只是娘親,不是母後呢。

她說這是世間最美的女子唱過的歌。。。。

確實,這是世間最美的女子唱過的歌。

他努力看著項婧,想逼著自己不要睡著,卻已經控制不了自己。。。。

耳邊的聲音漸漸消失,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倦的時候有個人陪”;視線漸漸模糊,他看到的最後一眼是項婧的側臉,帶著一抹淺笑,隨著她嘴裏的歌聲裏面的故事,時而生氣憤怒,時而歡喜得意。

他的心跳漸漸變弱,整個天地間,他只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聽到那聲音一點點變弱,在項婧輕拍的手下,漸漸消逝。。。。

舍不得。。。。

我舍不得你。。。。

卻再也聽不到你的故事和歌聲,看不到你的笑顏。。。。

你嘴邊的那一抹笑,是我今生最大的舍不得。

清晨,一抹光亮照進了溫室殿。

項婧裹著毯子翻身,正巧靠進了劉盈懷裏。

項婧噔的坐了起來,怔怔看著自己的手心:方才摸到了什麽?為何這樣涼。。。。

項婧看了一眼平躺著的劉盈,臉色蒼白,雙唇無色,安靜的躺在那裏,和往常一樣。

項婧緩緩伸手去碰了碰劉盈放在肚子上的手,觸指冰涼,涼透了項婧的心!

項婧猛地縮回手,坐在床榻瞪著眼睛看著劉盈一動不動。

殿外守了一夜的元寶看著上朝的時辰到了,便輕聲在殿外說:“陛下,該起了。”

等了半晌,殿內沒有回應。

元寶琢磨著,陛□子不好,也不會臨幸姑娘,想著便推開門進去了。

一進殿內,只看見項婧瞪著眼睛看著劉盈,劉盈平躺在床榻上,身上穿著皇服、發冠也未脫、身上蓋著毯子。

元寶見項婧那樣的神色,立即上前去輕聲說:“陛下,

姑娘起了,您也起罷。”

許久,劉盈未動。

元寶看了一眼項婧,大著膽子緩緩伸手想去輕輕碰碰劉盈。

“開窗!”項婧忽的叫起來。

元寶嚇得一顫,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姑娘要。。。。開窗?”

項婧大口喘氣,點點頭說:“陛下。。。。陛下想看看春色。開窗,去開窗!”

元寶看了一眼劉盈,忙的爬到窗邊嘩啦推開了窗戶。

窗外是滿園的春色,四月的桃花還未開,只是長了些花骨朵兒,一個個黏在枝頭上,卻越發顯得春色盎然。柳葉隨風輕揚,不時被風吹到桃樹邊,輕輕拍打著桃樹的花枝。陽光漸漸透過雲層,照向那一株桃樹、那一棵柳樹。

項婧看著窗外的美景,臉上淡淡的漾著笑說:“二哥,你瞧,桃花要開了。昨日你又睡著了,罰你今日給我摘了桃花來!”

元寶看了看劉盈,心中一驚忙的走到床榻邊,伸手碰了碰劉盈,心立即涼了個透,撲通跪在地上,含著淚說:“姑娘,陛下去了!”

“去了?去哪裏了?”項婧側著頭看著元寶,緊接著笑起來說,“不要緊,昨日他答應了我,他說不舍得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元寶再也忍不住眼淚,一邊抹去眼淚,一邊朝殿外吩咐:“離朱、福來。”

離朱和福來立即進殿,見狀便明白了,立刻上前去拉項婧。

項婧卻一把扯住毯子,叫起來:“做什麽?你們做什麽?我要在二哥身邊!我不走!我不走!”

離朱含著淚看了一眼元寶,元寶帶著哭腔說:“陛下有令,將姑娘立即送出上林苑。”說罷便看了一眼福來。

福來上前就說:“姑娘恕罪,奴才得罪了。”說罷便抱起了項婧。

項婧拳打腳踢,就是不肯依,“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走!我不走!放開我!”

元寶正要說話,一個人影閃進了溫室殿,下關花一見項婧還在鬧騰,心中松了松,上前去說:“屬下是椒房殿的人,命先帝遺詔前來接姑娘去椒房殿交給皇後娘娘看顧。”

元寶遲疑,想著先前並未見過此人。

“皇後娘娘定能護姑娘安好。”下關花又加了一句。

元寶護在項婧身前,還是不肯答應。

殿外忽的傳來通傳聲:“拜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娘娘長樂無極。”

離朱一把捂住項婧的嘴。

元寶心知來不及了,只好從懷裏拿出一個卷軸,掛在了項婧脖頸上,看著下關花說:“一切有勞了!”

下關花也不再耽誤,擡手一劈,項婧暈了過去靠在下關花懷裏,下關花淡淡說:“告辭。”說罷抱起項婧跳出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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